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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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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他

大帳之中就有文房四寶,袁五幫沈懷梅磨好了墨,便候在一旁。至於其他人,在聽到沈懷梅要找人的時候,已經全都出去了。

沈懷梅提起毛筆,卻卡在了最開始寫稱呼這一步,她又將筆放下了。

“小姐,怎麽了?”袁五在一邊問道。

沈懷梅擺擺手,說道:“沒事。你說收到了家書,是誰寄來的?”

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,若真的有一封家書,那會是誰寄來的?

父兄仍然在邊關,若是有事不該寫家書,而應該走軍情。若只是閑話家常,就該一並寄到京城去,先由祖母收著,待她回去再看。

而若是京中有事也是一樣,急事走商兵的加急渠道。無事,無事又何必給她送一封信來?如今祖母與姨娘都在京中,這她們也不是會給她寫信的性子啊。

沈懷梅思索了一圈,竟然沒找到會給她寄信的人。不知道信是誰寄來的,自然也不好回。

“這……”袁五思索了一會兒才道:“那信封上也沒寫著,只知道是寄給小姐的。咱們學了幾個字,能看明白已經不容易了,也認不出是誰的字。”

聞言,沈懷梅又推開幾步,離開書桌。她對袁五說:“先不急著寫回信,再看看。”

袁五自然沒有異議。只是又引著沈懷梅上座,請她等待。

沒有等待太久,一群人烏泱泱地押著卓直刃就進來了,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小姑娘。

商兵營中見到小姑娘不算稀奇。自從沈懷梅將護衛與管事之責分開,商兵中能成為管事的女子就越來越多了。只是大營這邊是訓練的地方,學習理賬管事則另有去處。為了避嫌,她們一般也不會到男人聚集的地方來。

沈懷梅看向被綁起來一頭霧水的卓直刃,想了想便說:“怎麽綁起來了,解開解開。沒事的人都散了,只要五叔留下就成。”

她想得很清楚,卓直刃交給她的情報都有原本,其上的標記做不了假。就算她收到的消息是假的,出問題的環節也不該是在卓直刃那裏。

最主要的是,看到那個小姑娘,沈懷梅突然想起來卓直刃曾經提過自己有個妹妹。這也解釋了他為何擅自離開,他的嫌疑更低了一些。

無論是被莫名其妙綁了起來,還是又莫名其妙放開,卓直刃臉上的表情,還沒有他身邊的那個小姑娘來得生動。

剛剛眾人推走的時候,有人也想將小姑娘一並帶走。小姑娘也不吭聲,就死死地抱住卓直刃。那人看了看沈懷梅的眼色,徑直離開了。

現在大帳之中只剩下卓直刃與那小姑娘,袁五與沈懷梅。四人皆沈默著,沒有人先開口說話。

沈懷梅在觀察。她不僅觀察卓直刃和那個小姑娘,還有袁五。看來看去,只看到坦蕩二字,沒有什麽問題。

卓直刃也同樣在觀察。他在護送沈懷梅進了大帳之後等了一會兒,就看到了來找他的妹妹,卓婉。自父母因為水禍去世,兄妹兩個就相依為命。

商兵招人的時候,卓直刃應召入伍,還把自己妹妹帶進來。父母還在的時候,有一手打鐵的手藝,卓婉就靠著偷看來的手藝進了後勤雜兵。

若是以她的水平,就算去考商隊管事也是可以的。然而小姑娘堅持要去,兵營裏的老鐵匠看她幹活也不含糊,便將人留下來了。

卓直刃隨沈懷梅離開快半年,卓婉一聽說哥哥回來了,便趕緊找了過來。卓直刃見到妹妹也高興極了,又因為回了大營松懈下來,便也沒堅持守在門口。

兄妹兩個也不好在大帳門前敘舊,便走遠了一些。就是走遠一點,便聽不見沈懷梅叫他了。

待發現大營中有人出來,直奔他而來的時候,卓直刃是真的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麽。可進了大帳之後,沈懷梅叫人給他松綁,他也不能理解。

他知道,夫人並不是一個朝令夕改的人。跟隨她這麽久,他也只見過夫人因為一個男人猶豫不決。此刻她的反覆無常,便說明出了問題。

卓直刃想出了問題夫人一定會問,他只要等著夫人開口就是了。於是,他也沈默了。

親眼見著哥哥被抓的卓婉則警惕地看著沈懷梅。她與其他人不同,和沈懷梅沒有接觸,也不曾直接感受到她的恩惠。便也和其他人不同,並不盲信沈懷梅。

她一雙眼睛裏寫著算計,將除了哥哥之外的人都視作敵人,評估著敵我雙方的差距。只等著見勢不對,直接逃跑。

而袁五更是直接,他誰也沒看,老神在在地坐在沈懷梅下首,仿佛事情與他無關一般。

可沈懷梅知道,五叔觀察人不依靠眼睛。他自有一套辦法,時刻警惕著周圍的人。此時的不看,不過是示敵以弱,誘使他人露出破綻。

沈默讓氣氛變得有些緊繃,沈懷梅將三人的反應盡收眼底。在觀察到她想要看到的東西之後,她率先開口。話雖然是對著卓直刃說的,問的卻是那個小姑娘。

“這就是你的妹妹嗎?”

卓直刃聞言,在背後輕輕推了一下卓婉,讓她上前一步。“夫人,這就是我妹妹卓婉。她現在跟著後勤兵的一位鐵匠師傅學藝,聽說我回來就跑過來的。”

卓婉身量不高,卻不顯得瘦弱,甚至可以用魁梧來形容。她身上穿的衣服有些寬大,竟然也不覺得違和。兄妹倆長得也挺像,此時站到卓直刃前面,像是個縮小版的卓直刃。

小姑娘雙拳緊握,沖著沈懷梅行了一個不倫不類的禮。

“和師傅學打鐵一定很辛苦。”沈懷梅笑著沖她招手,讓她坐在自己下首另一側,又對卓直刃說:“你在這裏果然人氣頗高,回來了還有人特意通知你妹妹。”

卓婉沒有動,反而是一只手偷偷摸摸背在身後,像是在找卓直刃的手。

卓直刃便牽住她的手,領著她走到了座位邊。壓著自己妹妹坐下,他才回道:“我就這一個妹妹了,大家都知道我寶貝她。”

“你也坐。”沈懷梅點點頭,又說:“找你是因為情報出了些問題。你還記得收到情報細節嗎?不只是內容上的,送信的人什麽樣,信紙什麽樣,記得的都說說。”

至於原件,在沈懷梅看過之後就毀了,想找也找不到。

“夫人是說陛下駕崩的消息?我也有些疑問,之前在江餘租馬車,我見街道繁華看起來不像是出事了的樣子。只是那時候急著趕路,沒有細究。”

卓直刃如此說,沈懷梅又想起來在江餘見到的那對買絹花的男女。

她記事以來,國內沒發生過國喪。而且,她還經常聽人說,京中與外鄉國喪的規模不同。就算是舉國同哀,其他地方的百姓也不會同京中一般日日服喪。因此,見到江餘集市仍然繁華,便沒覺得有問題。

“你之前怎麽不說?”沈懷梅問。

“夫人您不是也看見了嗎?”卓直刃撓撓頭,“您沒說不對,我便以為沒有問題的。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沈懷梅終於有些咬牙切齒地說:“別廢話,快說你還記得什麽。”

於是卓直刃便將自己所記的全都說了一遍,沈懷梅與自己的記憶進行對照,沒發現有什麽不同。同樣地,她也沒發現有什麽問題。

除了,袁五口中的家信,變成了商兵軍營傳來的急報。若說有問題,問題也該出在軍營與會館之間。

沈懷梅沈吟一會兒,說道:“送信的人直接留在會館裏,等著同大部隊一起回來。就算這人有什麽問題,現在再去也抓不到了。這條線索已經斷了,現在的問題是,我之後要怎麽做。”

袁五突然在這時候插話:“小姐,被調換之後的信本身也是線索。行兵打仗的時候放給敵人假情報,總要有目的。小姐該想的是,換信之人讓小姐知道陛下駕崩,是為了什麽?”

換信之人的目的,這是沈懷梅從來沒有思考過的角度。慕子瑜的聲音突然回蕩在耳邊,“只要是虞虞做的,我便都喜歡。”

若沒有收到這封信,她便應該領著大部隊,同慕子瑜一起進入榮國。然後一路向北,走到榮景兩國新的邊境去。只要有慕子瑜這個首輔在手,景國的軍隊便不能造次。

可她意外收到了陛下駕崩的消息,她當時有兩個選擇。要麽仍舊按照原計劃押著慕子瑜去邊境,或者先一步入榮,掌握住兵權。

雖然看起來是兩種選擇,可在慕子瑜說出他也想入京奔喪的時候,選擇也只剩下了一種。

沈懷梅不知道京中情況,擔心有景國死士埋伏在京中,意圖為禍,也擔心邊境的兵力不夠。她只能選先握兵權,慕子瑜看透了她,於是引她走上了這條路。

“是他做的。”沈懷梅喃喃。她突然驚醒,吩咐袁五:“快,派人去昌國會館,慕子瑜要跑了。”

袁五領命離去,大帳裏只剩下袁家兄妹與沈懷梅。沈懷梅越想越不安,總覺得這件事中還有疏漏。

她思考得出神,便沒有註意卓直刃何時站到了她的面前。在她失去意識之前,好像隱約聽見了一句“對不起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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